小刘/CFP
宁夏考生黄莺,530分,武汉理工大学社会工作专业。
浙江考生郑荣权,570分,温州大学思想政治教育(师范)专业。
安徽考生王香君,180.77分,天津音乐学院钢琴专业。
……
没有高分,也非名校。这只是一份再普通不过的高校录取名单。然而名单里的人却不普通。他们眼睛看不到世界,却用手,一个字一个字地“摸”出了自己的高考。
因为,他们是盲人。
在中国约有盲人1731万,占世界盲人总数的18%,经过一整套的特殊教育,最后大多成为按摩师。2014年,全国3位盲人报名参加高考,开盲人高考先河;2015年这一数字是8。多元化就业机会和优质教育资源开始向盲人敞开。允许盲人参加高考,为盲人群体打开的这扇窗究竟有多大?对他们的命运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从0到8
“据我所知,今年全国共有8个人报名,7个人参加了高考,而且成绩都还不错。”河南视障公益人士王瑞有些激动,“我在读高中时,就一直很想试试,给自己证明自己的一个机会。但那时候没有法律层面的支持。”
2008年,《残疾人保障法》修订,其中第54条规定,国家的各类升学考试,有盲人参加的,应当为盲人提供盲文试卷、电子试卷或者由专门的工作人员予以协助。
然而规定迟迟未曾落实。
2013年6月6日,王瑞向全国31个省份申请公开2008年以来,参加普通高考的盲人人数。有不到10个省给予了回复,均宣称“该省还没有盲人参加过高考”。
2013年,为盲人参加高考权利而奔波的还有河南驻马店46岁的盲人按摩师李金生。
6岁时,李金生的右眼被树枝扎瞎。26岁时,高度近视的左眼视网膜脱落没钱治,双眼彻底失明。
不想成为爹娘兄弟的负担,李金生决定参加中医自学考试,考取大专文凭和医师资格证。为此,他上过北京,去过郑州,向各级教育机关、残联和自考办反映过情况。终于,自考办答应让他参加考试。2005年,正在准备第五门考试的李金生接到通知,中医的自学考试取消了。
此后,他开始学按摩,开了一家盲人按摩店。直到2013年,在一次按摩中听到顾客谈论高考时,又重新被点燃了高考的热情。但在申请参加高考后却被拒绝了。理由是,高考不提供盲文试卷。
2014年3月28日,教育部下发了《关于做好2014年普通高校招生工作的通知》。通知提出,“有盲人参加考试时,为盲人考生提供盲文试卷、电子试卷或者由专门的工作人员予以协助。”
高考之门开始向盲人敞开。这一年3位盲人报名参加普通高考。
甘肃的张耀东是其中之一。最后他以558分的总成绩被湖北中医药大学中医专业录取,成为全国第一位被普通高校录取的盲人考生。
李金生是另外一位。他的高考总分则只有张耀东的“零头”:58分。然而,这已足够有意义。
“你们怎么总是在做按摩?”
当李金生在河南的考场上答题时,远在青岛市的黄莺正因能参加来年普通高考而兴奋。
2岁时,因为高烧,黄莺双眼失明。从小到大,周围人一直告诉她,盲人只能从事按摩之类的工作。
她一度认为人生就只能如此了。如今,一扇崭新的机会之门正在向她敞开。
2014年暑假她就决定参加普通高考了,为此她找了两个老师,专门给补习物理和数学。
在李金生和黄莺之前,长期以来,中国的盲人都被排斥在普通高等教育的升学体系之外。取而代之的是国家为这个庞大的人群设计了一整套从小学到大学的特殊教育体系。适龄的盲生进入各级盲校,在完成九年义务教育后,大部分进入职业中专或者培训班,学习针灸按摩。
要想接受高等教育,盲人只能参加由招收盲人的大学单独命题、单独考试的“单考单招”。全国范围内具有招生资格的学校不到十所,本科层次的学校只有长春大学、北京联合大学和滨州医学院。招生的专业有两个:音乐和针灸推拿,即按摩。
学音乐成本高,就业难,绝大多数的盲生只能选择针灸推拿作为一生的职业。
同多数盲生一样,长春大学特殊教育学院本科毕业后,王瑞成为了一名按摩师。她记得,有一回她和外国的残障朋友交流,他们很诧异:“你们怎么总是在做按摩呢?”
“可能大部分的盲人适合做按摩,但不是所有的盲人都喜欢做按摩。”王瑞感到难过。
“很多时候,其实是我们期望他们这样做,并不是他们自己选择的。我们认为他们适合按摩,所以就让他们学。”中国盲人协会委员会委员、华东师范大学特殊教育专业副教授刘明说,“可是,我们真的了解他们吗?真的知道他们想要什么,适合做什么吗?”
“不管是在教育还是就业,我们都遇到了巨大的制度性障碍,需要消除这些障碍,才能更好地融入社会。”王瑞说。那些视障者,也曾有过很多理想,但有太多理想被慢慢磨灭。
“教育是不能等的”
6月23日,高考成绩公布,黄莺的总成绩为530分,超过宁夏理科一本分数线85分。
一度担忧考上却没有学校接收的黄莺,在7月18日,终于接到了武汉理工大学社会工作专业的录取电话。
王瑞未实现的梦想在她青岛盲校的师妹黄莺身上实现了。
然而,高考只是第一道门槛。“并不是人在那了,就能接受到好的教育。”刘明认为,国内的普通高校还远远未做好充足的准备迎接这批特殊的学生。
据她介绍,在特殊教育发达的国家和地区,高校会有专门为视障人群服务的部门。会有专门的人带他们熟悉周围的环境,告诉他们各种设施在哪里,怎么使用,会有专门的机构或社会组织给他们提供相应的教材和辅助设施。此外,还有一系列针对视障人群的生活和心理辅导。
刘明说,“这就好像把你空降到非洲一样。她们也是被空降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刚开始如何适应环境,对她们来说肯定是一个挑战。后续如何跟其他视力残疾的学生一样在大学里获得同样接触各种学习材料和实践的机会,则是另一重挑战。
然而,这不是拒绝他们高考、读大学的理由。
“入学后,他们肯定会碰到许多的困难,但是如果他们不进入普通学校,这些学校可能永远不会知道他们的需求,也永远都准备不好。而教育是不能等的。”王瑞说。
刘明也赞同盲生进入普通大学。她认为,融合教育是未来的方向,这一方面可以让视障孩子接触面更广,学到更多的东西,另一方面也让其他人更了解这个群体。而了解是消除误解和偏见的前提。
如今已47岁的李金生依然继续着自己的“大学梦”,“我期待有一天能用上电子试卷。那时我还会参加高考。”
9月8日,20岁的黄莺将前往武汉理工大学报道,对大学生活充满期待的她说:“我希望自己能被分到普通寝室,能跟同班同学一起上课,一起下课。”
本文来源:中工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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